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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怀了靖王萧景冥的骨肉。全城都觉得我会母凭子贵,坐上王妃之位

我怀了靖王萧景冥的骨肉。

全城都觉得我会母凭子贵,坐上王妃之位。

可册封当日,我却带着孩子逃了。

萧景冥握着佩剑追出府门:

「崔南湘,那是本王的世子。」

我勒紧马缰,将女儿抛向空中。

「王爷的种,您随意!」

1

望着天际孤飞的雁阵。

他将佩剑扔在地上,接过孩子拂袖而去。

萧景冥是皇帝最爱的小儿子,也是太子人选。

能追出靖王府十里地,已让沿途百姓皆惊。

但这是他第二次追出来。

上次,是我进王府的第一年。

他要与西域公主和亲,而崔家女永不为妾。

所以我逃了。

离开前夜。

我站在鎏金书房的雕花红木桌前。

萧景冥玄色蟒纹袖口扫过案上堆积的军报,除去我的烟青襦裙。

我后背冰凉,抵住他炙热的胸腹。

萧景冥掐着我的腰:「南湘,你看着我。」

「每次见你穿这身烟青襦裙。」

「我都想在这张御赐的书桌上。」

「让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我。」

2

我们在书房。

侍卫持刀将整个院子围起来。

一天一夜。

他将我压在书架上。

我双腿发软,又被置于雕花铜镜前。

靖王府九丈高的飞檐下,京都街巷如棋盘般铺展。

众生如棋子一般,受人摆布。

「南湘。」

萧景冥环住我:

「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,只要别离开我。」

我推倒铜镜。

铜镜倒下之前蜡烛的光晃了我的眼睛。

眼泪随着他的动作在颤抖。

我反手抓住他束发的玉冠丝带:

「萧景冥,我要做你的王妃。」

他蟒纹玉带抵着我,越来越快。

顶峰之前萧景冥哑着嗓子:「好,你就是本王的王妃。」

3

都说男人情动时的话不可信。

直到萧景冥要迎娶西域公主。

我才知道他从未想过娶我。

从我进府,他便常借口巡边离京。

其实是去玉门关见西域公主。

我决心离开这日。

彤云压城,暴雨欲来。

我跪在书房青玉砖上,捡起自己烟青襦裙。

萧景冥掐着我的脖子,忍着怒意:「崔南湘,你是想本王弄死你吗?」

我颤抖着:「我入王府当日。」

「王爷说会答应我三件事。」

我仰头望着他猩红的眼睛:

「可还作数?」

他握着脖子的手减了几分力气,我知道他想起来了。

「第一件事。」

「我不求王妃之位,只求王爷放了我。」

说完便放我离开。

当我驾着马车到城门口。

萧景冥骑马站在城墙之上,城门紧闭。

他盯着我苍白的脸,指节捏得泛白。

「崔南湘,你果真不要当本王的王妃?」

我低头时眼泪冲出眼角:「是。」

他点头:「好,崔南湘,我成全你。」

说完他便下令打开城门,放我出城。

以为今生与萧景冥再无瓜葛。

4

直到回到清河半年后。

父亲已经辞官。

拖着病体勉强活着。

街坊邻居以为我在宫里做宫女。

到了年纪才放出来。

这个女子在家,多少都会有人上门提亲。

但是父母已经为我定下一门亲事。

便都拒了。

上元节,我和几个邻家妹妹逛灯会。

彼时天空正飘雪。

我买了花灯。

转身却撞进车驾仪仗,玉辇中端坐着玄色狐裘的身影。

他怎么会在清河?

短暂的窒息后。

我低头缩入人群,藏进卖花灯的摊位后。

长街如昼,游人如织。

我还戴着帷帽。

况且街上的女子大都如此。

原不该被看见。

可那玉辇却单单停在我面前。

御前侍卫隔开蜂拥的百姓。

鎏金车帘掀开,靖王的玄色蟒纹映入眼帘。

整条长街除了这一角依旧热闹。

我死死盯着地上积雪,攥紧帕子的手在发抖。

约莫半盏茶工夫。

萧景冥忽然下车。

他拿起我手上的花灯:

「姑娘,这灯可否送给本王?」

5

上门的生意不能不做。

灯贩子拿起一个花灯,话还没说出口。

就被萧景冥凌厉的眼神吞没。

他左手依旧抓着我的花灯。

右手抬起我的下巴,眼神宠溺:

「上马,本王有话与你说。」

我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。

他笑里藏刀,咬牙低头贴着我耳朵:「听说昨日,有人去你家提亲了?」

若不是这话提醒我如今已经定亲。

我几乎要错觉回到刚入王府之时。

初见,他是救我于水火的君子,说要护我一世长安。

但现在,我只是垂眸掩住眼底的落寞。

抬首时已换上疏离的笑:「这里有许多花灯,王爷可以随意挑选。」

「我的花灯,要送给心上人」

萧景冥狐裘下的脊背绷得笔直。

「崔南湘。」

「莫要挑战本王的耐心。」

我攥紧绣着并蒂莲的帕子:

「王爷恕罪,我还有事。」

我屈膝行礼,腕上缠枝银镯发亮。

我转身看到侍卫们屏住呼吸,不发一言。

就知道萧景冥怒了。

我双腿有些发软。

因为曾亲眼见过他用这双骨节分明的手。

将惹怒他的人挫骨扬灰。

背后响起萧景冥的笑声。

震得狐裘上的雪粒簌簌而落。

「崔南湘,你不乖,所以本王要送你份大礼。」

说罢甩袖登辇,玄色车帘重重落下。

玉辇在雪地上碾出深深车辙。

马蹄声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。

6

回到家中,我把自己关在房间。

父母只当我是逛街累了,也并未多问。

连续一个月清河都风平浪静。

我的心也定了下来。

直到原定与陈垣商议婚期的日子他没来。

我才知道萧景冥送的大礼是什么。

小厮送来书信:

「南湘,我不知何时招惹了权贵,要查封我家三十间粮铺。

父老乡亲的救命粮都压在库里,如今全化作了官府封条。

如今我家麻烦缠身,不愿连累你,但请别担心,我正在周旋。

只是今日不能登门,万望见谅。」

陈垣的字迹在宣纸上晕染。

我攥着信笺的手不住发抖,忽觉喉间腥甜。

许久,才哑声问小厮:「你可知那位权贵是谁?」

「倒是未见到那位权贵」

「传话的是他身边的长史,姓顾。」

「顾。」字砸在耳朵里。

顾长史,萧景冥的死侍。

7

春暖乍寒。

戌时的风裹挟着冷气。

我让小厮递了封书信给那位顾长史。

当晚便有人来接我。

青骢马车朴素却暗藏机关。

碾过朱雀大街。

恍惚间回到那年的雪夜。

我十六岁。

萧景冥带着顾长史从刑部大牢救走我。

我在偏殿看着浴后披散长发的萧景冥。

吓得差点打翻鎏金烛台。

他却低笑出声,递来一杯温酒。

而现在。

腕间戴着陈垣送的缠枝银镯。

本将相夫教子,平淡度日。

可这一切,在我登上马车那一刻,就碎了。

清河王府。

萧景冥身着烟青中衣,倚在水榭栏杆旁煮茶。

我踏入竹影婆娑的庭院。

裹着素纱襌衣,径自走向他面前的温泉。

他放下茶盏,目光灼灼地审视我。

良久,忽而自嘲地笑:「我的小南湘又回来了?」

我脱下襌衣:「王爷,我来求你第二件事。」

「放过陈家粮铺。」

他推翻茶桌,将我从温泉水里捞出,捏着我的脸:

「崔南湘,你居然敢为了别的男人求我?」

他盯着我腕间的银镯,凤眸闪过戾色。

「摘了。」

我褪下镯子,随手抛进荷花池。

萧景冥轻啄朱唇微喘:「这才乖。」

我握住他向下探的手指:「王爷可是答应我了。」

萧景冥捂住我的嘴,不让我再说话,却点了头。

他指尖拂过我眼尾的泪痣,沿着颈侧滑落。

咬伤锁骨。

襌衣挂在肩膀上,被他一把撕碎。

直到他贴近,疼得我闷哼。

他才搂住我,眼底的情欲迷离。

「我不许你再提别的男人。」

「你只能看着我,只能想着我。」

转身将我推入温泉,抵在池沿。

「中元节,我本想和你在马上试试。」

他的话让我如坠地狱,我惊恐的看着他。

萧景冥像猎人看猎物的眼神:

「不是要求我吗?」

我木讷的看着他。

不满意我的反应,他忽又烦躁起来。

将我翻过来:

「崔南湘,你知道怎么取悦我,自己动。」

8

在温泉泡了一夜。

我已浑身酥软如绵。

正向上爬,又被他拽进水里,要将我揉进骨血。

我摇头:「王爷,我实在……」

清晨的光透过窗户,他俯身将我笼罩:「暂且放过你。」

虽如此说,却还压着我在水里直至日头高挂。

萧景冥一脸满足的点燃沉香。

看着我踉跄的从水里爬起来。

准备去拾池边湿漉漉的衣服。

他扯下外套披在我身上:「陪我喝杯茶。」

「王爷,已经晌午,我要回家了。」

我将身上的外套脱下,依旧穿起湿衣服。

「这里就是你的家,你还要回哪个家?」

「陈家?崔南湘,你休想!」

「王爷说笑了,陈家与我何干,我要回的是我自己的家。」

他低头笑了:「本王的南湘,又不乖了。」

我系腰带的手一顿,却仍将襦裙穿好,弯腰系带。

萧景冥将茶杯举起,送到我嘴边。

「崔南湘,陪我喝杯茶。」

我后退行礼,转身推门离开。

他的手停在半空中,门关上时,我听见了茶杯撞地的声音。

出了水榭,侍女和马车候在后院,屈膝行礼:「崔姑娘,王爷命奴婢送您。」

我木然颔首。

马车将我送到街口我便让她们回去了。

只是我不知道那句「不乖」后,等着我的会是什么。

9

所以回家之后,我便让父亲退了这门亲事。

萧景冥收手之后,陈垣家粮铺恢复正常。

他便几次三番上门询问退亲原因。

我不能直说,只说对他无意,不愿耽误他。

我闭门不见他,他就守在我家门外。

直到陈家粮铺又接二连三遭查抄。

萧景冥的手段比顾长史更磨人。

就像将人按在水里,濒临窒息之时拉起来。

又在他吸气之后,再按入水中。

如此高压之下,陈垣还日日派人送些时新珠钗于我。

我便约了他,想告诉他实情。

他却在来见我的路上,马匹发疯冲下了悬崖。

幸而被山夫发现救下,但肋骨摔断了三根。

我想去看他,却在长街上被顾长史拦下:

「姑娘若是想他死,尽管去看他。」

我让小厮送些补药给他,也被顾长史制止:

「姑娘,王爷会知道的。」

「您与他无任何瓜葛对彼此是最好的。」

「王爷说与公主成婚只是权宜之计,若您愿意,京城王府,只有你一个王妃。」

我攥着油纸伞柄,立在漫天大雨中,遍体生寒。

眼泪都流不出来,苦笑:「不愿意。」

顾长史不再多言,转身消失在雨中。

或许萧景冥见陈家已不足为惧。

或许他也耻于这般逼迫弱女子。

此后直至惊蛰,再无波澜。

爹娘虽仍为陈垣唏嘘,却也开始为我相看新婿。

我都闭门不见,渐渐的他们也明白了。

清明时节,忽闻靖王将在玉门关大婚。

这个日子成婚,也只有他敢。

西域公主竟也愿意。

婚礼当天,天色阴晦。

因着边关战事,婚礼办得极为简朴。

连喜宴流水席都未设。

我在长街买了支糖人,坐在青石板上慢慢啃食。

糖汁渐冷,入口竟有些苦涩。

天空下起了小雨。

我摸了摸脸上的汗,竟有些温度。

10

因淋了雨,暗暗有些头晕。

爹娘在商议祭祖的事。

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,家丁递来一封信。

我未拆封便知是谁,指尖簌簌发抖。

信笺上仅有一行狂草:「崔南湘,出来,后院」

我攥着信纸,将其揉成团藏入袖中。

更漏声里,顾长史出现在窗外。

「王爷在后院马车上。」

爹娘犹在絮絮说着明日何时出发,我却如坐针毡。

「女儿去给拿些蜡烛。」

裹紧斗篷踏出后门,暗处水洼映着马车的剪影。

萧景冥倚在檀木车厢里,狐裘半敞露出锁骨。

见我靠近,他抬眸轻笑:「上车。」

「就在此处说吧。」

我立在雨地里,攥紧袖中的短刀。

他未强求,推门下车时带起一阵冷香。

下一瞬,我被他掐住腰抵在青砖墙边。

带着龙涎香的吻铺天盖地袭来,我咬破他唇舌。

混乱中,短刀刺进他手背,殷红血迹渗进雨里。

萧景冥骤然松开我,凤眸闪过戾色抽走短刀。

「别伤着自己。」

我踉跄后退,撞翻墙角石子。

他抚过流血的伤口,忽然低笑出声。

「崔南湘,你是随本王上车。」

「还是让大家看看,本王是如何疼爱你的?」

11

爹娘正在祠堂。

巷口打更人每隔一更便会经过。

此时不过亥时三刻。

随时可能有巡逻士兵经过。

我没有选择:「上车。」

一路无话,唯有车轮声。

入靖王府在清河的别院时。

他扯掉狐裘便将我抵在朱漆木门上。

我双手被他束发的丝绦捆住,别在身后。

斗篷滑落,中衣被他粗暴扯开。

他抽出玉带,撤掉里衣。

我却不想配合他:「王爷大婚当日,如此行事?」

「还是特意来羞辱我的?」

萧景冥忽然低笑:「羞辱?崔南湘,你当本王是什么人?」

「好,本王是来羞辱你的,那你也得受着。」

他也是自找没趣,大婚当日找个替身待在玉门关。

跑死了马,也要见她。

她却依旧倔强。

萧景冥将我藏在披风里,拽着我上了马。

「南湘,陪我转转清河,好不好。」

我原以为他是真想看看夜色

却不想他在颠簸的马上褪下蜀锦长裤直入。

痛的我抓紧了缰绳。

「萧景冥,你疯了?」

「是,我是疯了,我疯了一样的想你。」

他紧扣我,强势逼近。

鞭子抽在马屁股上,更快更颠簸。

似利刃穿心,绞痛蔓延全身。

泪无声滑落,他却更进一步。

攻势凌厉如风暴,似要将我碾碎成尘。

后来,他抱着我站起来。

巅峰之时,他勒紧缰绳。

我已濒临崩溃,却仍被推向更深渊。

「崔南湘,你用第三件事求我,当我的王妃好不好。」

「只要你说出来,我立刻答应。」

我鬓发散乱遮住泪痕,不发一言。

他扯出我的发簪,骤然扣住我。

插入马腿,马惊得狂奔。

我承受不住晕了过去。

他指尖掠过我:

「崔南湘,你说啊,说要当我的王妃」

「像在王府那样,你说啊。」

「你为何这般倔强。」

「好,你不说,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。」

12

自始至终我都没回答。

寅时三刻。

萧景冥送我回家之后便没再逼迫我。

但是半月之后。

我崔家当年的通敌旧案。

本已被萧景冥压下,现又被御史台重提。

爹娘又被官兵带走。

看着满屋狼藉。

我跪求权贵斡旋,却处处碰壁。

想当初萧景冥肯援手,原是因爹爹不是案件核心人物,无辜受累。

且也是我和他未搬上台面的交易。

如今无论如何陈情,皆如石沉大海。

那日申时,我抱着玉匣被官兵逐出府衙。

漫天大雪中,我踉跄跌坐在青石板上。

没有落泪,只是望着府衙门口的石狮子,突然狂笑不止。

我鬓发散乱,泪湿衣襟。

往来百姓皆避之不及,视我如疯妇。

顾长史拦在巷口。

「崔姑娘,王爷问您可愿当他的王妃。」

我裹紧破旧斗篷,任雨水落满肩头。

城楼上的更鼓声此起彼伏,唯有我僵立在雪地里。

我看着顾长史,撕碎玉匣里的证据:

「让靖王亲自来,要不要当王妃,我当面告诉他。」

13

隔天靖王萧景冥大张旗鼓的来了清河。

闹得人尽皆知。

但他却未来见我。

三日后,爹娘被送回来。

仿佛那些惊涛骇浪,皆为南柯一梦。

当晚,顾长史在我父母睡下后,接我去了清河靖王府。

萧景冥带着满身酒气闯进来。

我独自在水榭观星。

他自后环住我腰肢,酒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:「我有个东西要给你,你闭上眼睛。」

说罢去换了件烟青寝衣,拿着一块玉挂在我脖子上。

「这是我母妃给儿媳的玉佩。」

他在我身旁落座,将我揽入怀中,指尖摩挲我锁骨上的红痕。

「一山不容二虎,一个王府也不可能有两个王妃。」

他似早有预料,低笑出声:「西域公主在玉门关,不会来京城。」

「与西域公主的婚事,不过是权宜之计。」

「这件事,我自会处理。」

我看着胸前的玉佩,苦笑:

「皇后殿下知道这件事吗?」

侧过脸看他时,语气已带冷意:

「还是殿下要瞒着皇后,娶一个毫无用处的王妃?」

萧景冥扣住我腰的手骤然收紧:「我自会让母后同意。」

「嗷,原来皇后不知晓此事。」

我苦涩一笑:「所以王爷,我同你回京见过皇后再说此事。」

他虽不是皇后亲生却也养在她膝下。

他要想当太子还是要和皇后联手。

所以我赌他不敢忤逆皇后。

「崔南湘。」

他忽然掐住我的下巴,指尖几乎要嵌入骨肉:

「你以为,现在的朝廷是谁在掌权?」

我浑身剧颤。

泪意上涌却倔强仰头,浑身绷得如弓弦。

忽然一阵眩晕倒在他怀中。

14

萧景冥掐住我的人中,我睁开眼睛。

他用指腹拭去我眼角的泪痕。

「南湘,就待在我身边好不好。」

他搂着我颤抖,咬上我的朱唇喘息。

「你怎么毫无用处,你是本王的命啊。」

说完眼泪滴在我耳尖泛起薄红:

「你不可以爱上别人,你只能是我的人。」

他桃花眼融融暖意。

萧景冥在哭,我像是在溺水时突然抓住一根浮木。

我伸手擦去他的泪:

「王爷,我发誓,这辈子绝不再嫁,只会有你一个人。」

「你放过我,放过我身边所有人。」

萧景冥沉默不语,突然开始凝视我。

寒潭深不见底,将我整个人吸入漩涡。

「南湘,我们生个孩子吧。」

「会有很多次,直到你怀孕。」

「生了孩子,你就不会再离开我了,对吧。」

他抚过我眉间愁绪,眼底的寒意渐融:

「你给我生个孩子,我让你当本王的王妃。」

15

我现在才知道,萧景冥是真疯。

我斗不过他,只能认命。

萧景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。

我不能拿爹娘的命来开玩笑。

但眼下还有一条路:

「好,我答应你。」

「但是你还欠我一件事,生完孩子,你必须答应我。」

萧景冥脸色回暖,眼神也柔情,用力的点头:「好,到那时,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。」

只要萧景冥点头,他一定会做到。

回到京城靖王府书房时。

仿佛故地重游。

萧景冥将我压在书案后:「南湘,我一刻也等不了。」

在他欲吻我时,偏头躲开。

「今日不方便,三日后再……」

我说完之后自己都心惊。

「来葵水了?」

我扯出一抹笑点头。

其实并不是癸水,而是我问过太医。

按照日期推算三日后,是我的受孕日。

16

三日后深夜。

萧景冥主动爬上我的榻。

其实我与他并未有任何仇怨。

萧景冥甚至是我的救命恩人。

只是崔家女永不会为人妾室。

所以在他要娶别人为妻时,我离开了。

如今这样,我更恨自己。

与萧景冥相处时,仍控制不住心动。

反过来想。

若挣不脱这牢笼,便不如沉沦其中。

萧景冥生得棱角分明,气度雍容,权倾朝野又精于权谋。

倒比那玉如意更能解忧烦。

看着我面无表情,他突然用力定住。

我疼的叫出声,他又开始动。

「崔南湘,你在想谁?」

他抚过我湿润的鬓发。

我看着他眼里翻涌着嫉妒。

嫉妒他自己吗?

我嗤笑出声,却因他刚才的动作抽痛。

蹙眉推拒:「在想你……」

萧景冥却扣住腰,缓缓抬高。

他俯身贴近,直到我们完全交融。

契合到让我几乎窒息的程度。

「南湘。」

他看着我的眼睛:

「说你要做我的王妃。」

「说。」

他很喜欢听。

初入王府之时。

在每次颠鸾倒凤的时刻,我都会说给他听。

那时没有和亲,没有西域公主。

萧景冥将我从大牢救走,又扛下我父亲的案子。

我也真心的想做他的王妃。

即便在离开京城时,我依旧这么想。

清河再见,也未能将这份感情彻底斩断。

我忘不了他。

第一个倾心之人,早已刻入骨髓。

但是那日,我听到皇后要他娶西域公主时。

我才明白,男子的情爱不过镜花水月。

有利可图之时,女子便是可以被随意舍弃。

这次我依旧没有说出他爱听的话。

他却愈发疯狂,直到我承受不住。

17

那夜之后,私下听婢女们议论。

萧景冥最近脾气不好。

我虽在靖王府,除却那夜承欢。

萧景冥未再来见我。

他倒是常去皇后宫中。

当初带我去见他母后,未等开口。

皇后便说崔氏一族早已落寞,更何况还是个小管家女子。

于王爷毫无用处。

我知道。

萧景冥也是这么认为的。

不然怎会娶他们千挑万选的西域公主。

如今带我回京都。

无疑在打皇后的脸。

18

戌时萧景冥回到王府

看到服侍我的侍女慌张的往外跑。

他让侍卫抓住她回话。

「王爷,崔姑娘不知为何心口绞痛,还不让奴婢找太医。」

「今夜又高热不退,已经晕倒了……」

萧景冥甩开侍卫抓了个太医,冲到我的房间。

太医开完药之后。

说是在大牢里留下的病根。

萧景冥让所有人退下。

他抱着我哭了起来:「南湘,对不起。」

我热得的微微一颤,支支吾吾:「崔家无罪。」

「没有通敌。」

他抬手抚上我汗湿的鬓发,指尖轻颤。

见我未抗拒,又环住我单薄的肩。

他浑身滚烫,烫得我心口发紧。

「都是我不好,是我去晚了。」

当年在刑部大牢,24道刑法每一道我都尝了一遍。

后来被萧景冥所救。

虽保住性命,却落下每逢病弱便心口绞痛的病根。

「没事的,以后再也不会了。」

他将我裹进狐裘,柔声安抚:「伤害你的人都被我杀了,以后我会保护好你。」

萧景冥垂泪轻吻我汗湿的额角:「南湘,我再也不会了,对不起,再也不会了。」

我烧得迷迷糊糊,又被他晃得更晕了。

恍惚间又感觉在受刑。

直到他的泪滴在我手背上。

我才看清他的脸,浑身的紧绷突然松懈下来。

我一会冷一会热,好像有银针刺在胸口

软软的躺在他身上:「王爷?」

「我来了,我来了,别怕。」

萧景冥猛地将我裹进怀里。

我突然用力攥住他的手。

像极了当年在大牢,求他带她走的小姑娘。

从刑部大牢出来后,夜夜噩梦惊醒。

他寸步不离守了我整月。

唯有一次奉旨离京,回来时我便这般用力攥住他的手。

若不是病糊涂了,我断不会再这般举动。

他深知这一点,所以只顾搂着我不松手。

我突然吻上他的喉结。

他呼吸一滞。

惦记着我在生病,又挡不住我炙热的贴近。

这一夜,他克制又温柔。

缓慢又磨人。

却也还是到了三次。

19

一月之后,太医来给我请平安脉。

却发现我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。

说我常年郁郁寡欢之故。

当年在大牢又伤及根本。

整个孕期我都缠绵于病榻。

萧景冥日日陪着我,直到五个月后胎像稳固。

他才允许我去花园走动。

我在京城王府从未见过西域公主。

萧景冥说她只愿待在玉门关,不会来京城。

其实他们都知道,中原和西域迟早会有一仗。

对西域公主来说在玉门关是最安全的。

事实也正是如此。

但这一仗中原败了首战。

崔家通敌之事,又被人重提。

一月后。

萧景冥带着大军出征,只用了10天边疆失地全部收复。

最后西域虽然败了,公主却平安回到西域。

婚事也就此作罢。

所以城中的人都认为,只待我诞下世子,王妃之位非我莫属。

但我没有当初的热忱。

每天按时让太医诊脉,饮那苦涩的安胎药。

7个月后,腹中胎儿开始拳打脚踢。

这种血脉相连的震颤让我心悸。

或许是气虚,我总爱叹气。

总喜欢本能地抚着小腹。

这个孩子。

让我起了和萧景冥继续下去的想法。

许是这就是一段孽缘。

生产当日,这个念头彻底被碾碎。

20

萧景冥从边关回来之后,直接去了书房。

三月的日头正好,连廊下的铜铃都懒得摇晃。

晒着晒着便打盹了。

侍女的话,我也没听清。

午饭后。

我想起上午在萧景冥书房,看了本书很有意思。

见侍女也正犯困。

我便自己扶着腰去拿。

走到书房见门关着。

便转身离开。

里面却传来萧景冥的声音。

还听见不少崔家人的名字。

接下来的话,让我止不住的颤抖。

我咬住手指头听完。

「崔家旧案就此作罢。」

「现在西域的事已经结束,通敌的事不许再提。」

「当初选崔家,也是因为我想要崔南湘的心。」

「现崔家既然当了替罪羊,那便继续当下去,况且他们只是崔家旁支。」

「她现在怀了本王的孩子,这件事我要你们永远烂在肚子里。」

「我现在只想她爱我,安心的待在我身边。」

「若有人再提,便让他永远开不了口。」

我立在雕花门外,手指被咬破,小腹开始抽痛。

直至此刻,才如遭雷击。

原来从一开始,我崔家便踏入了他设的局。

崔氏的苦难,竟是他一手导演。

我以为他是救我于水火的神明,却不想他才是拽我下地狱的恶魔!

真心错付。

我甚至觉得可笑,我只纠结于情爱,家族规矩。

却未想过这从一开始就是算计。

他若想要,直说便是。

他如此权势,想要个人,崔家还不是双手奉上。

为何非要用如此血腥的手段?

可他要的是人心啊!

若不是真心怎会换得真心。

靠偷的、抢的、骗的、算计的都不可能得到。

到底是我可悲,还是萧景冥可悲?

我想哭,眼角却流不出泪来。

小腹抽痛如刀绞,仿佛要将心肝脾肺都绞碎。

双腿间涌出一摊热流。

洇湿了蜀锦裙裾,在青砖上绽开朵朵红梅。

倒下前我听见乱作一团的脚步声。

侍女们的惊呼声。

我睁眼看着萧景冥从书房冲出来的样子。

慌张、踉跄、狼狈还摔在我腿边。

我微笑着拔下头上的簪子,用力的插向萧景冥的脖子。

看着鲜血喷涌而出。

我闭上了眼睛。

21

我终究没能杀了他

当天晚上我生下了一个女孩。

萧景冥却请旨封我为王妃,女儿为世子。

可以承袭他的爵位,甚至是皇位。

自此中原便出现了很多女世子。

因血崩之症,我气若游丝。

半月之后才勉强能靠在床头。

萧景冥小心翼翼抱着襁褓立在我面前。

小小的脑袋睡在明黄的被子里。

只看到了她的眉眼,便匆匆偏头。

「南湘,我们的孩子,很像你……」

他低下身子将孩子放在我床头。

我却偏头避开,阖上眼帘。

「出去吧,我累了」

萧景冥僵立许久,才讷讷道:「没事,我和孩子就在这陪着你。」

「出去!」

我激动的咳了几声后,才听到扉开合的声响。

室内重归寂静。

眼前浮现她与我如出一辙的轮廓。

便模糊了眼眶。

想到不能陪她长大,眼泪便如决堤之坝。

22

半月之后,我能下地走动。

看着香案上放着的圣旨。

只等世子满月,封我为王妃。

我扫过落款的朱印,嗤笑一声。

王妃?

可笑。

我拿起案台上的蜡烛,点燃。

那棉帛烧得很快。

等侍女们发现时,已经只剩下一角。

萧景冥抱着襁褓冲进来。

看着我微笑的样子。

他并未动怒。

让侍女们收拾好就退下来。

我就像看不到他一样,一直在笑。

他脸色暗了下来,旋即又堆起笑意。

抓着我的手抚摸女儿的脸。

「南湘,你看她,很乖,不哭也不闹。」

「你抱一抱她。」

她真的很可爱,小小的嘴巴一直在动。

从出生到现在我没抱过她

甚至连正眼都没给她。

现在却主动捏了捏她的脸

萧景冥笑了:「南湘,你喂她吃口奶吧。」

我立刻推开他,沉默望着院子里的梧桐。

他继续说着:

「这小东西嘴巴很刁,我选了几个奶娘。」

「她一口都不吃……」

「现在只都是我喂她些羊奶。」

「她不哭不闹,也不知是不是饿的。」

说完就将孩子放在摇篮:

「南湘你帮我看一会,我去给她取些羊奶来……」

话音未落,他已跨出门槛。

门关上时,孩子就哭了起来。

小嘴一直在动,是饿急了吗?

不得不说萧景冥是个洞察人心的高手。

孩子哭着将手伸出襁褓,渴望着我去抱她。

我知道萧景冥没走,站在转角处。

我咬着胳膊打开门,让门外的人能听到哭声。

转身躲在着雕花屏风无声饮泣。

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应该是萧景冥进来将孩子抱走了。

我对着青铜镜拭泪,镜中倒影形容枯槁。

死寂的深渊,仿佛能将人吸进去。

每一刻都度日如年。

但好在这样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。

23

孩子满月那日,我将封妃。

典礼开始之前。

我要先去拜见皇后。

我并不是崔家核心人物,只是庶出的旁支。

却也被当年崔家通敌案弄得满身的伤。

父亲当了一辈子清官,老了却被迫辞官。

还背了一身的骂名。

母亲当年在大牢为我挡了一刀,左腿已经不能行走。

大伯一家男丁满门抄斩,女子一律变卖。

清河崔氏就此落幕。

我穿着王妃华服,看着这欲雨未雨的天气。

借口去净手,只让一个贴身侍女跟着。

到净房后打晕了侍女,换了她的衣服。

低着头,直到见到了皇上。

我将从萧景冥书房拿到的证据拽出来。

却被皇后一把拽住。

我被拖到皇后宫中,倒在地上。

萧景冥看着满地的与西域的书信。

这是他通敌的证据。

不是崔家的。

皇后暴怒:「这就是你费尽心机要娶的王妃?」

一把西域刀扔在地上。

「现在,杀了她。」

见萧景冥并未拿起刀,皇后自己拔剑向我刺过来。

萧景冥挡在我前面。

皇后立刻偏了方向,一剑刺在他肩上。

满地的血,宫人们手忙脚乱。

他带血的手一把拽住我:

「我以为你能把证据带到父王面前。」

「没想到,还是要我帮你一把。」

「父王一定会来看我,你告诉他崔氏惨案的真相。」

于是萧景冥的王妃在册封典礼上。

将他与西域的通敌证据呈向皇帝。

并澄清崔家惨案的真相。

这时便有人认出我是崔家女。

顿时说什么的都有。

说我蓄意接近王爷,只为了伪造证据。

也有之前与崔家交好,知道实情的人支持。

直到萧景冥当场认下所有的罪过。

会场瞬间乱作一片。

皇后却说这一切只是为了拿下西域的计谋。

但萧景冥还是被宗人府带走。

24

当天王府混乱。

我走之前看了一眼女儿。

她还那样小。

如今我成了背叛者,不知道她的下场会如何。

所以我还是抱走了她。

只携了个青布包袱,内装路引文书。

那些金银细软,一概未取。

孩子不哭不闹,故而无人起疑。

雇了辆骡车往城南驿站,行至半途,忽见后面烟尘大起。

萧景冥的玄色斗篷被风扯得翻飞,发带松散。

那样大的阵仗,立刻引得路人驻足侧目。

我拉紧斗篷,覆好帷帽,这才下车。

原本应该在宗人府的萧景冥此刻正握着配剑,手背上的青筋凸起:

「崔南湘,那是本王的世子。」

我勒紧马缰的手青筋暴起,将孩子抛向空中。

「王爷的孩子,请随意!」

「你是本王的王妃。」

我惨然一笑:「现在不是了。」

「萧景冥,我知道崔家惨案你虽不是主谋,但你是刀!」

「你是皇后唯一的指望,只有你倒下了,皇后才彻底没了希望!」

「我要你为你做过的事赎罪,你这样人不配当太子。」

其实生产之后。

我在萧景冥的书房看到了皇后的凤印。

原来当年崔家惨案皇后才是主谋。

为了给萧景冥铺路,要毁掉一直和她作对的崔氏。

我一直纳闷,为何一直不喜欢我的皇后。

竟然能同意我做萧景冥的王妃。

萧景冥就是拿她通敌的事威胁她。

这也让皇后明白,她如何做事,孩子便会如何行事。

她一手带大的孩子,怎会没有她的影子。

所以我让萧景冥答应我的第三件事,就是无论我在典礼上说什么,他都必须认。

「若你食言。」

「我余生想起你,只会作呕。」

言罢,再不发一言。

我第一次听到孩子的哭声响彻云霄。

他抱着孩子:「你不会再原谅我了,对吗?」

我没有回答,转身离开。

萧景冥抱着孩子驻足。

望着我背影渐行渐远,直至消失在地平线。

25

三日后,我被太后接进宫。

宗人府公布罪状。

皇后私通西域、戕害大臣的罪名被隐去大半。

只对外称「看破红尘」。

废去后位,幽禁玉佛寺。

我去送她时,她正对着铜镜绞头发。

「景冥小时候总说,等他做了皇帝,要给哀家建座金銮殿。」

她忽然笑起来,胭脂混着泪水在脸上画出诡异的花纹。

「可他不知道,这紫禁城早就是座金丝笼,困住我这样的鸟。」

26

太后将孩子养在慈宁宫那日,特意选了崔氏旧纹的襁褓。

小世子越来越像萧景冥,尤其是眼尾那颗朱砂痣。

「哀家年轻时,也见过你父亲。」

太后摸着孩子的头发叹气:「崔氏满门忠烈,不该如此……」

孩子三岁时能跑能跳,总爱缠着我问「父王在哪里?」

我便带她去宗人府外墙。

隔着宫墙告诉她:「你父王在里面数星星。」

小世子便会踮着脚往墙上贴金箔纸,说要给父王做星星灯。

萧景冥托狱卒送来的匣子,是在冬夜。

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田契、地契,还有那封妃的圣旨。

被烧毁的只剩一角。

「王妃,王爷说...这是他能给您的全部了。」

狱卒红着眼眶:「还有句话。」

「他说刑部大牢的夜一定比宗人府的夜还清冷。」

27

我带着女儿离开京城那日,特意绕到宗人府后巷。

巷口的老槐树又抽了新芽,树下站着个戴镣铐的身影。

正对着天空伸出手,像在接并不存在的雪。

小世子突然挣脱我的手,跑过去将金箔星星灯塞进那人掌心。

萧景冥浑身剧烈颤抖,却不敢触碰孩子。

只把脸埋在灯上,泪水滴在金箔上,晕开点点锈迹。

「爹爹。」

萧景冥终于伸手抱住孩子,镣铐硌得孩子直皱眉,他却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。

我别过脸去看远处的长街,青石板上的积雪已化。

露出底下斑驳的砖纹,像极了我们纠缠半生的恩怨。

「南湘」

他忽然唤我,声音比当初在刑部大牢还要轻:「下辈子...若你门前有一棵紫藤花,你要常去看看它。」

我没有回头,牵着女儿的手走进初晴的阳光里。

身后传来镣铐拖地的声响,还有隐约的低笑。

混着老槐树的风声,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。

怀中的玉佩忽然硌得慌,我摸出萧景冥随匣子送来的信,最后一行墨迹未干:

「吾妻南湘,今生负你,来世愿做你眼里的紫藤花,再不入这权谋迷局。」

番外(萧景冥)

1

咸安十九年春,崔尚书府的紫藤花宴。

我穿着黑色锦袍,混在文官子弟中,看她提着琉璃灯从九曲桥走来。

裙角扫过垂落的花穗,银铃佩在腰间叮咚作响,像碎了一湖春水。

她停在廊柱旁,指尖抚过紫藤花瓣,眼尾泪痣在灯笼下泛着柔光。

我听见崔大人说:「小女南湘,最喜紫藤花。」

喉间忽然发紧。

原来这就是让我在御书房看了三日卷宗的女子。

满京城都说崔家女才貌双绝,却不知她一笑能让紫藤失色。

我端着茶盏走近,她却转身向另一群贵女走去,烟青襦裙掠过我衣摆。

发间的沉水香萦绕不散,我望着她的背影,第一次知道什么叫「求而不得」。

她眼中有星河,却独独没有我。

2

母后将崔家通敌的密信拍在案上时,我正握着她画像的笔尾。

宣纸上的泪痣总画得太重,像滴了滴血在雪面上。

「崔家势大,终成隐患。」

母后的凤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:「景冥,你该知道,坐江山不能有软肋。」

笔尖在「南湘」二字上晕开墨渍。

我想起宴会上她与妹妹们说笑着插花,指尖沾着紫藤花粉。

若崔家倒了,她便再不是高门贵女。

便会落入尘埃,或许……便能看见我?

「儿臣遵旨。」

话出口时,画像上的眼睛被墨色淹没。

我亲手拟定的罪状里,独独漏了她的名字。

她该被保护在这场风波之外。

却不想刑部侍郎擅作主张,将她打入水牢。

3

听见她在刑部大牢的消息时,我正在校场练刀。

刀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,像她腕间被铁链磨出的凹痕。

推开牢门的瞬间,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
她蜷缩在石台上,烟青襦裙已成黑红色,银镯深深嵌进血肉。

「南湘!」我踢开狱卒,扯断她身上的铁链。

她抬头时,泪痣被血染红,像朵开在废墟里的梅:「王爷来审案么?」

声音哑得像浸了冰,却偏偏在「王爷」二字上落了颤音。

我抱住她时,摸到她背上的鞭伤。

是我默许的灾祸,在她身上刻下印记。

她靠在我胸前,指尖揪住我衣襟,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:「萧景冥,你救救我。」

不是「王爷」,是我的名字「萧景冥」。

这三个字,刺得我心口发疼。

4

后来我带她进了王府,总穿烟青襦裙。

我故意在她面前翻看西域和亲的卷宗,看她攥紧帕子却不肯问一句。

若她肯再说一次要当我的王妃,我便抗旨不尊。

她却提出要离开。

那日在鎏金书房,她跪在地上捡衣襟。

领口滑落露出当年的鞭疤。

我亲手种下的因,结出了刺人的果。

「三件事,第一件放我走。」

她仰头时,睫毛上凝着泪,像当年水牢里的水珠。

我掐住她的脖子,感受她脉搏的跳动:「崔南湘,你知道我为何默许崔家之祸?」

话到嘴边却成了:「好,我放你。」

站在城墙看她的马车远去,忽然想起初见时她提灯的模样。

原来权力是最钝的刀,砍断了她的退路,却砍不断她眼中的光。

我握紧城门钥匙,终于明白。

从崔府宴惊鸿一瞥开始,我便困在自己织的网里。

以为得到她的人,便能得到她的心。

5

被囚宗人府的夜里,小世子送来的金箔星星落在青砖上。

我摸着金箔边缘,想起她离开那日,老槐树的新叶落在她肩头。

当年在崔府宴,她曾说「紫藤开花时,最是清香」。

如今我门前的紫藤花已亭亭如盖,却再等不到提灯而来的人。

狱卒送来她的信,最后一句写着「下辈子,别做执刀的人」。

我望着掌心的血痕。

是当年在水牢为她挡刀留下的。

如今与镣铐的勒痕重叠,像极了命运的枷锁。

原来从初见开始,我便错了。

她要的不是权倾天下的王爷,是崔府宴上那个能与她共赏紫藤的少年。

而我,终究在权谋的泥沼里,弄丢了最该守护的月光。

夜风掠过铁窗,带来若有若无的沉水香。

我望着头顶的四方天,忽然笑了。

若有来世,定要做她门前的紫藤花。

春时开花,夏时成荫。

看她提着琉璃灯从花下走过。

眼中再无恨,只有初见时的惊鸿一瞥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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